唐雪元
下班才回到家，老家湖南株洲的母亲打来电话，非常开心地向我报喜：哥哥新修的四合院家中全部用上了自来水。母亲感慨道，现在过的日子真是神仙日子，先前羡慕那些城里的人，电灯电话，楼上楼下。出有小车，挣有工资，吃有鱼肉，穿有新衣，喝有自来水，如今那些城里人有的，我们乡下人也都有了！
说到自来水，母亲调侃地对我说：“还记得你小时扁担担水的日子么？沯得肩膀好疼哟……”
清风冷雨问何意，轻叹世间乱我心。于是，记忆的闸门顿开，折回到小时候在农村担水的那段时光。
天刚麻麻亮，整个村庄就醒了。有的家庭主妇，生怕爱睡懒觉的男人担水落了后，便早早醒来大声招呼：“起来了哟，快去担水去！”于是，男人便揉揉眼睛，急急忙忙地担起水桶朝水井奔去。
那时的水桶，起初是用浸泡过桐油的厚木片与铁环箍成的木桶，这种桶又重又笨，还容易漏水，后来木桶变铁桶，既轻巧又让人觉得舒服。
人们从井里打水时，都是直接用扁担提水，扁担长度不够，在扁担一端的挂钩上再接一段绳子，绳子头上打个结，提水时不易滑落。水桶挂在扁担另一端的挂钩上，把水桶放到井水表面，手中的扁担左右一甩，然后将水桶猛然向下，水桶借助向下的惯力进入水中，瞬间就将水灌满。
担水的青葱岁月中，心里莫名有了一个二妹姑娘的身影。
二妹是我的同班同学，但她不和我说话，我也不和她说话，那时的中学生，男女之间从不说话，就像古代的男女授受不亲一样。
二妹上有一姐下有一弟，不知为什么她家老是她在担水。而她担水的时间，总在下午放学后。那时的学生，家庭作业不像现在这么多，有时甚至在学校就做完了。那时的我，最爱看二妹担水，我居然能根据空水桶晃荡的声音节奏，听出是不是她。
我常常看得入神。她家的扁担是用一截竹棍做的，不够长，少有弹性，扁扁的，担了水肯定压得肩膀不舒服。我担心二妹的肩膀受不了。她好像没什么不舒服，有好几次，我看到她把桶钩在扁担往井里甩，桶浮在水面上，就是吃不进水。二妹妹把扁担绳甩来甩去，要好长时间才能吃上水，有时候干脆就打了半桶。我很想帮她，但不敢。
这样看成了习惯，如果是两三天看不见二妹担水，我就会找个借口去她家边溜玩，如果还是看不见她，我就有点惶惶不安了。
这样的情景一晃几年过去，初中毕业后，她考上了一个中专学校，而我也参军去了四川。
一晃又是七八年，有一次回家，在路上碰见了已是两孩子妈妈的二妹，终于有勇气说出了埋藏于心的小秘密。我的脸上写满了沧桑，而她的容颜没有改变。听完我的小秘密，她莞尔一笑，未了，她轻叹一声，喃喃地说：“书上常说近水楼台先得月，向阳花木易为春，可命运与爱情这东西，有时真要讲缘份……”
流光容易把人抛，红了樱桃，绿了芭蕉。往事越经年，如今，虽然人们不再担水，虽然已经消失的那口水井也渐渐被人们遗忘，但那些担水的艰难和情趣已深深地印在了我的脑海深处，久久不能忘怀！
《巴蜀文学》出品
主编：笔墨舒卷
达州广播电视报（达州新报）《凤凰楼》副刊选稿基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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